从江西“钟家姐妹”看媒体责任

今天《现代快报》发表“江[宜黄县委书记被指机场围堵上访拆迁户(图)”这篇报道，几十家媒体争相转载，但是在人民网首先撤稿后无数家媒体相继随行。连快报的电子版也看不到这篇文章了，但是新华网还有。有时候媒体不是没责任，而是没能力.

[导读]不顾民众死活、藐视法治原则、背离执政基础的暴力拆迁、强制拆迁，激起了公愤，触犯了社会的容忍底线，挑战最高的宪法原则，必须坚决予以制止，如果我们容忍和默认，宜黄事件将成为一个恶例。




钟如九带记者回顾了事件发生的全过程，在昌北机场二楼的这间女厕的最里层隔间里，钟家姐妹经历了自焚事件之后最大的人身威胁。小九回忆说：“我跟他们说肚子疼，躲在厕所里给家里人和记者打电话，特别害怕。他们找了机场的女工作人员砰砰砰地不停敲门，让我出来，说我在里面打电话会妨碍他们的工作。”





从厕所出来后的钟家两姐妹惊魂未定网友供图





攻方首领是宜黄县委书记邱建国，男，党员，研究生学历，公开资料表明出生年月1959年09月。(资料图)





昨天上午，在南昌昌北机场的女厕所外，抚州市宜黄县政府人员在大声敲门，让里面的人出来谈一谈。厕所里，钟家两姐妹恐惧无助地度过了40多分钟，靠着手机与外界保持通话，等到有记者到场才敢开门。她们原定坐飞机去北京上访的计划，也因为从天而降般的阻挠而未能成行。这一周，钟家的拆迁冲突在网上被传得沸沸扬扬，这场“女厕攻防战”成为昨日网络的焦点。靠着“保持通话”，《凤凰周刊》记者邓飞在微博直播该事件的实时进展，引发了全国网友的关注。

现场 姐妹坚守厕所等记者

9月10日，江西省抚州市宜黄县的钟如奎一家因拆迁矛盾与拆迁人员发生冲突。有报道称，钟如琴（钟如奎妹妹）、罗志凤(钟如奎母亲)、叶忠诚(钟如奎大伯)三人是自焚烧伤。但是宜黄县人民政府办公室于9月12日在其官网发布《关于“宜黄县一拆迁对象泼洒汽油不慎烧伤”的事实情况》，称事件并非自焚，而是不慎将自己点燃。目前伤者仍在救治，事件还在调查处理中。

“不慎烧伤”事件发生时，钟如翠和钟如九也在现场。钟如翠是钟家老四，33岁，在南昌当瑜伽教练。钟如九，1988年出生，钟家老九，在南昌做服装销售员。昨天，这姐妹俩成为“不慎烧伤”事件续集的主角。

昨天下午，快报记者联系上了钟如翠。她的声音充满了疲惫，但仍坚持向记者讲述了让她惊恐无助的一个上午。钟如翠说，前天她们买了去北京的机票，起飞时间是昨天早上8点多。她们早上7点就来到昌北机场，然而当她们坐电梯来到安检入口时，突然涌过来至少十几人，将她们控制住。钟如翠如此描述当时的情况：“将我们抓住了往外面拖，我们犯了什么法？机场这么多人他们也敢这么做。”

“很多人是拆迁那天我见过的，有房管局的，还有县委县政府的领导。”钟如翠说，没想到他们竟然早就在机场等着。“在拉扯过程中，我妹妹因为又急又怕晕了过去，现场经医生急救才醒过来。我跪在安检处让机场的警察救救我，他们这才放手，但是要求我们去机场派出所的办公室谈一谈。”

钟如翠说自己不愿去，只想去北京，但对方称民航大检查，飞机哪都去不了。两姐妹僵持在安检处，后因为安检处人多而被要求往外走。“一边走我就问能不能上厕所，他们说可以，然后我们就走进厕所锁上了门。”

进了厕所，姐妹俩第一时间给报道过此事的《南方都市报》记者打电话，然后又打电话报警，不管外面如何叫门，就是不开。“因为我不知道他们要带我们去哪里，要把我们怎么样。”钟如翠说，在厕所的时间起码有40多分钟，这段时间里她们俩非常恐惧和无助，直到有记者赶到机场，姐妹俩才终于从厕所出来。随后，她们跟宜黄县县长刘文波坐在一起谈判。钟如翠告诉快报记者：“他们告诉我不要炒作，不要被利用，最后说明天跟抚州市的领导谈一下。”

直播 网友实时关注事件进展

“正在听一位专家谈网络的重要性：上访不如上网。”昨天上午11:15，网友陈彤发了这样一条微博。陈突发此言，被网友认为话有所指。因为昨天上午8点多至11点多，《凤凰周刊》记者邓飞在微博直播南昌昌北机场的“女厕攻防战”，使事件得到了全国网友实时性的关注。

昨天上午8：11，《凤凰周刊》记者邓飞在微博上转发网友的微博，“今天上午7点，抚州自焚事件伤者钟家的两个女儿在南昌昌北机场，欲买机票去北京，被宜黄当地四十多个人控制在机场，家属报警无用，现仍在机场，处于被扣状态中，泣血求助网友。”

随后的3个小时里，邓飞一共发了20多条微博，其中9条以“昌北机场女厕攻防战直播”为标题，实时直播了昌北机场的情景。钟如翠姐妹如何遇到“围攻”，如何退入厕所坚守，以及“攻守”双方的个人简介全部呈现在网友面前。

昨天快报记者打通了邓飞的电话，他说自己当时不在现场，微博直播的信息来源于其他媒体记者、网友和钟如翠的通话，大家将自己得到的信息都聚集在一起，邓飞将这些信息实时发布在网上。邓飞的微博直播立即成为网友关注的焦点，每条微博都被数百上千次转播，钟家姐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万千网友的心，还有网友将微博直播的内容转至天涯、猫扑等网站。

邓飞在其中一条微博直播中说：“现在宜黄县果然调来并出动了女工作人员，她们拼命在敲钟家女儿藏身的厕所门，要求钟家人‘出去谈’，钟家女儿将门扣住不敢开。她们现在极度紧张，生于1988年的钟如九在电话里几乎说不出话来。”

邓飞估计，昨天上午他的微博直播得到了上百万网友的关注，最后网站给其打电话，称“各方压力太大”，希望将微博删除。昨天下午，邓飞关于“女厕攻防战”的微博被全部删除。但让他们欣慰的是，微博直播也促成了钟家姐妹跟宜黄县政府坐下谈如何处理。

新闻回顾

9月12日，一则关于江西宜黄县强拆钉子户爆发冲突，钟家3人自焚的新闻报道盛传于网络。12日下午，宜黄县人民政府办公室在宜黄县官网 “中国 宜黄”上发布“关于‘ 宜黄县一拆迁对象泼洒汽油不慎烧伤’的事实情况”，称钟家以浇灌汽油等极端方式对工作人员进行威吓，却不慎误烧伤自家3人。综合



通话 姐妹靠手机厕所内传消息

邓飞还在微博中说：“《保持通话》现实版上演，中国导演们，你们有剧本了。两名女子被44名官员堵在南昌昌北机场的卫生间里，靠手机和外界联系诉说她们的困境，为保卫她们的房子，现在想上京又被堵在卫生间。绝妙的纪录片题材，比古天乐和大S的《保持通话》更有价值，操起你们的摄影机吧。”

快报记者在联系钟如翠时，她也说幸好当时有手机，才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外界。在保持通话的过程中，钟如翠不仅通过记者和网友，把自己状况用文字的形式告诉网友们，而且，她的声音也传给了网友。在姐妹俩躲在厕所的时候，酷6网的工作人员对钟如翠进行了连线，她简单叙述了一下昨天上午的遭遇。这段音频也被传到了网上，录音中钟如翠的声音充满了恐惧，并且几度哽咽，多次说到”谁来救救我们“。

跟钟如翠的保持通话相比，宜黄县委书记邱建国则是“禁止通话”。邓飞在微博直播中提到，带队到机场拦截姐妹俩的人是宜黄县委书记邱建国，并且公布了邱建国的手机号码1390704××××。快报记者昨天上午拨打此号码，但已关机。后邓飞更正说此号码有误，并贴出新号码。但记者拨打该号码仍然关机，后记者经查询找到县委副书记王小林的电话，向其询问事件进展，对方称自己已调离，并确定尾号为88的号码是邱建国的手机号。此后记者试图联系当地有关部门采访，但电话无人接听。

经历了昨天上午的“机场惊魂”，昨天下午钟如翠姐妹在南昌找了个酒店休息。钟如翠称，目前，钟家只有三个要求：一是竭尽全力抢救伤者；二是成立调查组彻查“9·10”事件，追究相关官员的责任，尤其是应当处理指挥拆迁的宜黄县副县长李某；三是伤者的医疗费用，政府应负责到底，对“截访”行为导致机票作废而产生的2000多元费用也应承担。

邓飞的微博直播

08:31【宜黄县委书记带队机场围堵进京拆迁户】 上午7点，抚州自焚事件伤者钟家的两个女儿在南昌昌北机场要去北京申冤，被宜黄当地四十多个人控制在机场。家属说，带队的正是宜黄县委书记邱建国。

08:57【昌北机场直播一】被县委书记带队的40多名官员围住……航班耽搁，钟九妹心力交瘁刚才晕倒。

09:04【昌北机场直播二：两女躲在卫生间和记者保持通话】机场派出所一副所长向家属表示：今天是全国民航大检查，需要请家属去附近派出所内接受安检……两人仍坚守卫生间内……

09:21 【昌北机场直播四：女厕攻防战】……40多名官员在门外急得团团转……估计宜黄官员会调来女特警……

09:44【昌北机场女厕直播五：女干部猛叩厕所门】现在宜黄县果然调来并出动了女工作人员，她们拼命在敲钟家女儿藏身的厕所门……钟如九在电话里几乎说不出话来。

10:16【昌北机场女厕攻防战直播之八：宜黄拿下两女，禁飞】在强大攻势下，钟家两女现在被带出厕所，对方欲把钟家二女带去机场派出所办公室， 钟家人拒绝，现在僵持中。刚才公安向钟宣布：今天你们哪里都不能飞……

10:29 【昌北机场女厕攻防战告终：县市要和钟家好好谈一下】钟家两女被带出女厕，拒绝去派出所，在一茶座休息……刚才机场派出所称：已接江西省公安厅通告，二女被禁止登机。

11:31 【攻方宜黄换队员，邱书记下场，换刘文波县长上】刘对家属称……现在找你们谈，你们不要被一些媒体炒作……钟家姐妹表示……什么时候谈都需要有记者在场。

社论：不能让“宜黄事件”发展成违宪恶例

宜黄强拆事件的恶性，到昨天已经上了一个台阶。如果说之前的强拆以及由此导致的拆迁户自焚（当地政府称之为意外自伤）还勉强算得上利益互搏的话，那么，由政府强力阻扰公民乘飞机并限制人身自由的行为，便是与民事无关了，演变成赤裸裸的践踏公民权利。（相关报道见快报今日封7版）在这条公权放纵的路上走下去，结果只能更坏：法治原则被肆意嘲弄，宪法尊严将不复存在。

据媒体报道，为了达到政府既定的拆迁目标，宜黄强拆其中的一户人家动用11个单位185人。当地文件显示，为了实现对居民房屋的强制拆迁，当地政府成立了以副县长为第一副总指挥的强拆工作指挥部。参与人员包括县公安局30人、县城管局15人、县医院4人、县拆迁公司50人……当然，这是第一线的人员，想必“后方”还有法院、检察院、政府大院等一干更为强力的后援。从中可以看出，强拆已经不是土地开发商和动迁户之间的市场纠葛，而是由政府名正言顺地走到前台所主导的土地一级开发。政府和拆迁户之间的矛盾，使强拆划分出极其强势和极其弱势的双方，只要有一方不妥协，弱势的一方必败无疑。拆迁户钟家最后以三人自焚抗争的方式，就是这一力量对比下的极端反应。

但是，就像“9.10”之前全国所发生的其他自焚抗议事件一样，钟家的遭遇只能以悲惨结局。地方政府对民众以命相搏的举动已从最初的紧张无措，发展到今天的冷漠应对。如果继续这种鸡蛋碰石头的辛酸游戏，不仅会造成旁观者的麻木，而且掩盖这种行为本身的警世意义。所以，钟家亲人的进京上访，是这个悲剧意义放大的唯一途径。显然，当地政府有关领导看清了这点。他们阻止“9.10”事件的升级，是担心这一事件会成为一场法治革命的活标靶。

这个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。最近一段时间以来，从中央高层到社会各界，频频对一些地方政府赶在拆迁法出台之前拼命抢拆、强拆居民住房的恶劣行径，发出严厉的批评之声。近日，国土部再一次发文强调，严禁各地方政府直接插手土地开发、拆迁。在这样的情势下，更为严厉的调控措施和惩治政策可能出台，谁碰在枪口上谁就是靶子。宜黄的恐慌，在一定程度上是担心自己成为反面教材。“机场围堵战”不能不说是这种心态的应激反应。

不顾民众死活、藐视法治原则、背离执政基础的暴力拆迁、强制拆迁，激起了公愤，触犯了社会的容忍底线，挑战最高的宪法原则，必须坚决予以制止，如果我们容忍和默认，宜黄事件将成为一个恶例。

宜黄“9.10”事件的升级版，是这类事件走向极致的一个典型。它的危害性，在于它把宪法的尊严，置于非常脆弱的维护边界。

在我国的宪法中，有关“公民基本权利”的规定，是宪法基本原则之一。公民的人身自由和财产不受侵犯，是宪法确认保护的权利。如果这一原则遭到破坏，宪法尊严将不复存在。宜黄方面对公民权利的粗暴干涉、侵犯，看似政府为公共利益越权，其实是藐视宪法威信，最终损害的是公意和国法。

宪法的另一基本原则是一切权力属于人民。我国现行宪法规定，“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都是由民主选举产生，对人民负责，受人民监督”，“国家行政机关、审判机关、检察机关都由人民代表大会产生，对它负责，受它监督”，“人民法院、人民检察院和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，应当分工负责，互相配合，互相制约，以保证准确有效地执行法律”等等。反观宜黄强拆事件，所有公权力都被行政权力绑架了，既谈不上权力相互制约，更谈不上民意的监督。宪法的权力制约原则被束之高阁。

宪法规定国家事务法律化、制度化，并严格依法进行管理，所有机关、组织和个人都必须严格依法办事。但是在宜黄强拆事件以及其后的机场堵人事件中，无论是违法强拆，还是违法扣人，我们看不到一点行政机关依法办事的影子，有的只是对法治精神的无视。

“宜黄事件”在地方政府违宪方面的“突破”，为我们反思强拆事件屡禁不止原因提供了最典型的实例。到现在为止，除了舆论的抨击外，宜黄还没有受到来自宪政方面的任何指责。之前，也没有多少强拆事件责任官员受到法律的制裁。这不能不说是“宜黄事件”越走越远的重要背景。

此姐妹又是网络追踪的红人了，倒想看看最终的结果到底是如何。

金镜头2010年度图片-宜黄钟家姐妹
钟如九和姐姐钟如琴，北京304医院的病房里，钟如九说小时候姐姐也是这样抱着她很温暖。2010年9月10日，江西宜黄县钟如九一家因拆迁矛盾与拆迁人员发生冲突，钟如琴、罗志凤(钟如九母亲)、叶忠诚(钟如九大伯)三人点燃汽油自焚。9月16日，钟如九想随姐姐进京申冤，却被宜黄政府控制，悲愤交加晕倒在机场，后躲进女厕，求助记者。后钟如九通过在微博直播救母，引起全国网友关注。今年，拆迁悲剧不时发生，拆迁问题已成为社会各界反应最激烈的社会矛盾之一。新的拆迁条例草案两度征集民意，显出利益格局调整之艰难，希望依旧在路上。杨抒怀-潇湘晨报